長青生產大隊

王有食終於回到家了, 他從縣城走了大半天，兩條腿都快要給交代出去了。沒辦法, 回來的時候沒有跟家裏打個招呼, 所以大隊裏沒有牛車去縣城接他，只能走路了。不過這個點到了村裏, 因為是下午, 所以村門口有很多婦女在曬太陽、聊天、扯八卦，其中一個就是他三嬸。以前他媽也喜歡去村門口聊天，但是現在因為他的事情，他媽都不去了, 深怕碰到熟人問起孩子的事情丟臉。

“老……老四……”方亞芬看到王有食，還以為自己看錯了，“老四你咋回來了？”她一手拎起五毛……抱好五毛, 過去跟王有食打招呼。

王有食看到方亞芬, 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親切過，可能是因為白露的關系，他對白露有多感激, 對方亞芬就有多感激。王有食道：“我回來整理點東西, 過兩天還要回露露那。三嬸，我這裏還有露露讓我帶來的信和包裹, 我現在給您拎過去？”

方亞芬看著王有食背著的，大大的兩包裹，她問：“這是什麽啊？”當然，她問的大聲, 也有秀一秀的意思。

王有食怎麽不會知道方亞芬的心聲，他道：“是一條被子，還有兩條大人的棉褲是給您和三叔的，還有兩套小孩的棉衣棉褲，是給四毛和五毛的，還有一件大棉衣是給有望的。”

方亞芬聽了大吃一驚：“這麽多？”還給他們做了被子，這讓方亞芬恨不得把東西退回去。

其實，去年在大隊裏的時候，白露看到方亞芬蓋的被子，就想給她做棉被了，但是做被子的棉花多，她實在找不出借口說明棉花的來歷，今年天高皇帝遠在部隊，關於棉花的來歷，王家人沒有人會問。而且她被子什麽都是在家裏做的，部隊裏的其他人也不知道，再說了，部隊裏都是獨門獨戶的，關起門來的事情，誰管得著。這樣說來，部隊倒是比大隊裏安全了。

其他人聽了，心裏又一陣酸，這養兒子防老，防個屁。看看人家王家，小閨女多好，每年送東西。去年送了棉衣、今年送了棉褲，這人老了，有時候兒子女兒也看的開了，兒子還不如女兒呢。

其實說白了，兒子的確不如女兒貼心，兒子長大了，有了小家，心思都在自己的小家了。而女兒就算嫁出去了，但因為是女人，女人心多半是向著娘家的，所以總是會記著自己的父母。

方亞芬高興的領著王有食回到家，王家幾個人在王大橋的帶領下做手工活，都是藤籃、藤籮之類的，做好了可以拿去換錢或者換其他東西，就連身體弱的王有望也在做，包括陳荷花和錢娟兩個兒媳婦，就方亞芬帶著兩個孫子沒在做。

看到方亞芬回來了，還跟著王有食，大家都是吃驚的。

王大哥：“老四，你不是去部隊了嗎？咋就回來了？”

王有食道：“我回來有點事情，這些是露露托我帶來的東西，我先給你們拿來，還有這信……我先回去了。”

方亞芬不急著拆包裹，先把信給王有望：“快來看看，你姐寫了什麽。”

王有望道：“哎。”他放下手中的東西，趕緊拆開信，因為是叫王有望帶來的，所以信是沒有封住的，王有望拆開後開始念道，“親愛的爸爸媽媽……”王有望一邊念、一邊解釋，“我姐說了，叫四哥帶來的一條被子是給爸媽的，還有兩條棉褲也是給爸媽的，還有一件棉衣是給我的，還有一套棉衣棉褲是給四毛的，還有一件棉衣袍子是個五毛的，媽，你快拆了給我們看看。”

大家一聽每戶人家都有，心裏高興。尤其是錢娟，她自己沒有、男人沒有，她都沒關系，只有有她兒子，她也高興。

方亞芬把包裹拆了，先拆了被子：“啊喲，這輩子裏的棉花起碼有六斤重，抱著都暖和。老頭子，咱今天就蓋。”女兒送給他們的，給兒子兒媳那是不可能的，但是放著不蓋肯定也浪費，棉花一年不如一年暖和，放著就是浪費。

王大橋：“哎。”一張老臉笑開了花。

接著方亞芬又拆開另一個包裹，首先是一套孩子的衣服：“這是給四毛的。”棉衣棉褲，一看多明顯，直接給了陳荷花。

陳荷花接過，歡喜的摸著，接著大聲道：“你們看這棉衣和棉褲，還有竅門，是兩節的。”棉衣下擺和褲腳的地方，都是兩節的，用紐扣連著，“孩子現在小，可以把這一節的紐扣解下來，等孩子明年長高了，可以扣上去，我說妹子這腦子怎麽就那麽聰明呢。”

王大哥：“那可不，這是我妹子，隨我。”

王大橋隱晦的看了王大哥一眼，意思不言而喻。

王大哥嘿嘿的笑。

接著方亞芬又把一件棉衣袍子給錢娟：“這是給五毛的。”

錢娟接過棉衣袍，其實按照現代的說話，這就是長款棉衣，這件棉衣做的大，對現在的五毛來說，就是棉衣被子一樣，直接把他裹起來，但是等他兩三歲的時候，就可以當衣服穿了，因為剛出生的孩子身高抽的特別明顯。錢娟也驚喜道：“這件衣服也特別，胸前的紐扣是兩排的，等五毛長大些，可以扣外面的一排紐扣。”

王二哥也好奇的看著，對家長而言，看著孩子好，他們都是高興。

王有望忍不住了：“媽，我姐給我的棉衣呢？”

方亞芬道：“少不了你的。”最後三件，一件是王有望的棉衣，兩件是方亞芬兩口子的棉褲。

王有望趕忙把棉衣套上了：“好暖和，你們看好看嗎？”

王大哥：“好看。”

陳荷花：“小弟這樣看著越來越俊了。果然，女人要打扮，男人也要打扮。”

王有望笑的露出了虎牙。

方亞芬：“好了好了，繼續看信。”

王有望繼續看信，只不過接下來的內容，他看了之後，心情有些覆雜。他還小，神情不會掩飾，看到他的神情，方亞芬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
王有望道：“姐姐給四哥在部隊的工廠裏找了一個工人的工作，是紅薯粉車間制作紅薯粉的，姐姐說，原本這工作她是打算留給大哥的，因為四毛大了，大哥出去工作，大嫂可以照顧四毛的，而五毛還小，二哥肯定是走不開的，所以這工作，她是留給大哥的。但是……但是四哥他們過去了，四哥要吃藥調理身體，估計要兩三年，不可能一直在那邊幹住著，所以這工作就先給四哥了。不過姐姐說了，叫大哥放心，如果有機會，她會給大哥留意工作的。還有二哥，姐姐也說了，叫二哥不要著急，二哥目前只要把五毛養大就好，等五毛養大了，二哥走的開了，她也會給二哥留意工作的。”

關於紅薯粉制作車間的工作給王有食的事情，王二哥倒是沒有多想，一則他性格本來就悶，二則他也沒有想過要出去工作，三則妹子也說了，他兒子還小，他走開了不太好，他覺得妹子說的對。但是對王大哥來說就不同了，這本來是他的工作，現在給堂弟了。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麽，他道：“老四的事情要緊，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。”

白露之所以把這件事告訴他們，是因為這本來就是事實，而且王有食回來肯定會把這件事告訴二伯娘，二伯娘肯定會來這邊說，所以白露是要把這件事說清楚的。再說，王家對她有恩，她念著王家的好，也真心把王家當娘家在走的，但是二伯娘家到底不是王家，既然做了好事，就要讓人知道，默默無聲的做好事，又不是聖母。二伯娘肯定是欠她人情的，而估計也還不上的，所以這份人情就給了王家了，讓二伯娘他們知道，王有食的這份工作原本是王大哥的，讓他們記著王大橋一家的好，這也算是白露間接的回報了王大橋一家對她的好。

王家的院子裏一片寂靜，如果說王大哥念著王有食是堂弟，不說什麽，那麽陳荷花就不同了，想著每個月的工資原本是屬於他們家的，就算是交到婆婆手裏，說的難聽一點，將來分家了，還不是給孩子的，但是現在，每個月的工資給到二伯家了，不過她也知道，這件事不是她可以說的，婆婆和公公沒說什麽，老公也沒說什麽，這是小姑子找的工作，她一個兒媳婦自然不會說什麽了。即便是不說，心裏總能想吧。

陳荷花想的，也是錢娟想的。但是錢娟想的則又多了，她覺得大哥可以去，有希為什麽不能去？就因為五毛沒長大？五毛在家裏，有她照顧，還有婆婆照顧，還能出什麽事情？不過比起這個，她更加不高興小姑子把工作給了王有食，給了大哥也就算了，畢竟都是自家人，錢都是交給婆母的，但是給了堂兄弟算什麽？

只不過陳荷花都不敢開口，錢娟就更加不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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